至上宠溺[重生]

3、未有期


    他没想过十岁的沈念笑起来的样子能那么好看。
    那人的眸里阳光细碎地流漾,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溢出些微漂亮闪光的斑斓,他在离他不到半米的距离里屏住呼吸,目光连同心神都被拖进那片温澜星光里缓慢溺毙。
    他看着那人的笑靥没忍住失了神。
    “对了,我叫沈念。”那人笑吟吟地开口,“思念的念。”
    “予城。”
    他心跳得厉害,耳边声声鼓动的震颤,手边的窗帘在他的手心揉出错乱的折痕。
    “叫我予城就可以了,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他撒了谎。
    他对称呼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和他同龄的名门子弟大多称他‘傅少’,似乎在他们的眼里,他重要的只是傅这个姓氏,之后的名如何根本不重要,就连林柏轩也只是偶尔私下里才会喊他的名字。
    沈念心里惊诧,毕竟对于刚见面不过几分钟的陌生人来说,去掉姓氏直呼其名实在是太亲密了些。但看着那人眼里怎么都掩饰不住的期待,他还是笑着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
    那人收下了花,笑着和他告别。
    江南古镇的石板路有着年岁沉淀下的古朴,哒哒的脚步声路远去,落日余晖把那人的影子映得很长很长。
    他坐在背光的地方看着那人从黄昏余晖走过,那些流火般的光线坠在他身上,他的轮廓亮得仿佛随时都会飞出群蝴蝶。
    他站在窗边直等到那人的身影久久地消失在视线里,才扑通声躲进了窗下的阴影里。
    他想,他大概是醉了。
    他甚至嫉妒朵木槿,嫉妒它能被那人捧在指尖,似乎只要风轻轻托起花瓣,就能从那人的唇上讨要个奖赏般温柔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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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回到家的第件事,就是找出家里落灰的玻璃花瓶。
    母亲在世的时候很喜欢在家里放些新鲜剪下的花,她是个喜欢追求生活的女人,对花草有着别样的钟爱。他受了母亲的影响,也对花花草草情有独钟。但自从母亲去世后家里只剩下他个人,他成天忙着学业和生活,这栋陈旧冷清的房子里已经许久没有花香氤氲。
    他把那朵已经有些萎靡的木槿花轻轻放进盛水的玻璃瓶里。
    那个人对他而言,定是非常重要吧。他沾了点水洒在了木槿有些萎靡的花瓣上,不然谁会愿意千里迢迢地从北方来到这里,每天不辞辛苦地在窗台放支木槿。
    但如果那个人也把他看得重要,就应该在那朵木槿花出现在窗台的第天就去找他,而不是这么久过去了都无人造访。
    毕竟等待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是件非常难熬的事。如果不能保证自己如期归来,就不要轻易地给别人希望,不要让别人为个谎言虚掷年华。
    那天晚上,傅予城梦见了上辈子的沈念。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亮的刺眼,灼白日光汩汩落在干涸的大地上,灰黑的青石板上返着滚滚热浪。
    出租屋里没有空调只有电扇,按下开关后吱呀吱呀得响。
    他换下被汗浸湿的衣服丢在边,微冷的水从花洒里流出来淋在身上,他脑子里那些清晰到快要让他迷乱的身影总算是慢慢淡了痕迹。
    他原本以为他和沈念见面之后,他心里难耐的悸动就能消减。
    来的时候他满心都渴望着能和他见上面,他以为只要见上面知道对方切安好他就能断了心里的念头,可如今终于见到了他,他却满脑子都是那人笑时温柔不自知的模样。
    想见他。
    就算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他也还是想见他。
    于是他换上衣服从阴暗的房间里冲进六月的日光下,这时候已经是暑假,偌大的校园里只剩下高三的学生。
    傅予城站在离校门口不远的树荫下,小卖部的大爷操着口江南方言喊他,他原本以为大爷是嫌他站在小卖部门口挡着他做生意,反复听了好几遍才听懂大爷是在问他天气热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凉茶。
    他心下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进小卖部喝了碗凉茶买了些小零食。
    付钱的时候恰好学校下课,校门打开,群人涌了出来。他拎着袋零嘴回头往人群里张望,眼就从群穿着相同校服的人里找出了沈念。
    他的手里捧着本诗集,眉眼被阳光映得温润,从他身旁的女同学窃窃私语,感叹那人长大后会成为谁难以忘却的青春。
    于是他抬脚走了过去,沈念两个字在他唇间迸出滚烫,掷地有声。
    只有他知道,这个人长大后没成为谁的青春。
    这个叫沈念的人,最后成了个叫傅予城的人的生。
    他的第次爱第次恨第次追悔莫及都给了这个人,他爱得死心塌地,爱得不知悔改。
    “沈念!”
    沈念闻声回眸,他看着那个高大的少年在短短的距离里从走路变成奔跑,踏着午后炙得泛白的天光,那人像是要伸手抓住什么般跑向他,脸上带着迫切的期待和渴望。
    “予城?”他停下脚步,等着那人跑到他面前。
    那人望着他急促地喘着气,眼里的期待和迫切下变成了慌张和窘迫。
    他手忙脚乱,像是时间突然记不起自己想要说些什么,最后直接声不吭地把大袋零食都塞进了他的手里。
    沈念看着怀里的大包东西,再看着眼前人微微涨红的脸,忍不住垂眸笑出了声。
    这人还真是有趣。
    “你不用买东西给我。”他把零食放回他的怀里。
    古镇的道路凹凸不平,上了年岁的青石板有着时光沉淀的痕迹。
    沈念在后退的时候个踉跄,迎面个滚烫的怀抱,那人匆忙扶住他,塑料袋的零食哗啦啦掉了地。
    风不往南吹了,这里就是南方。
    缱绻的风从树影旋绕到他的指间,阵阵鼓动的发烫。像是要缠着他的指尖去触那人水漾般流曳着笑意的眼尾。
    那人笑靥似花,眼里的碎光下晃进他的眸里漾起涟漪。眼底那点幽微温润的水色,把整个江南盛夏的阳光都晕得朦朦胧胧,缠绵如雨。
    他们靠得太近了。
    他鬼使神差着伸出了手。
    手心覆上眼睑的时候身前的人微微怔,眼睛眨动细软的睫毛贴着他的手心软软扫过。
    他被那缕若有若无的触感晃了心神,俯身像着了魔样地靠近,唇畔炙烫的热气在清醒和迷乱里纠缠,最后几乎要落在对方额前。
    “怎么了?”
    他总是很温柔,哪怕是对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也是如此。
    他心烦得厉害,却不敢对这个人做任何出格的举动。
    上辈子的他不知道爱应该隐忍,如今重来次他也还是没有长进。
    他只知道喜欢便是放肆,所以他爱得轰轰烈烈,以为这份恣意大胆终能得到爱人的回应,但最后换来的却是这个人为他终生不得所爱,了此残生。
    “有个小虫子,现在没事了。”
    他轻轻松开了手,敛去眼里翻涌的情愫,再把喉头沸腾的酸涩用力咽下,化成瓢冰水穿肠入腹。
    “这样吗?”那人也不生气,只把那瞬的触碰当成无关紧要的插曲。
    大概是搞砸了吧。他蹲下身边捡东西边在心里懊恼不已。
    可眼前的人却抬眸绽出抹温润笑意,问他要不要起吃餐晚饭。
    于是他火急火燎地冲回出租屋里翻出自己最好看的套衣服,洗掉身黏汗换上干净衣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以至于坐在餐桌前时都局促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念不想让他觉得尴尬,于是就问他有关帝都的趣闻。
    他从帝都白昼的繁华讲到日暮后五彩斑斓的夜,那些隐在灯红酒绿里的绚烂在他舌尖流淌出灯光。沈念不说话,只是笑着听他讲。他总是很擅长倾听,望着别人的目光总是很轻很淡,从来不会给说话的人任何压力。
    他记得在他双目失明的时候,沈念也曾经像这样和他讲着外面世界发生的事。
    他会握着他的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颊,用掌心传递的温度告诉他,他就在他在身边。
    和沈念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昏沉的落日很快坠进地平线,温热的晚风里泛起了潮湿的水汽。
    他该回去了。
    他走的时候窗外天空暮色静谧,月亮陷在云的温柔乡里,朵湿透的木槿花在篱笆的缝隙里蜿蜒着盛放,湿润的香气裹着浓雾盈满他的心口。
    眉眼温和的少年迎着满天散落的星辰抬眸看他,皎白月光温柔倾泻,那分垂落在他眼底的流光泛着半透明的白,晶莹剔透像极了山尖的冰雪。
    他问:“予城,你等的人他来了吗?”
    那瞬间他闻到晚风带着蜜的甜,馥郁花香黏住五感。窗边的少年素衣浅衫,望着他温柔轻笑。他几十年的记忆因为杯冷水的浇灌在心口结冰又开花,瞬间的刺疼痛得他几乎要落泪。
    “大概是不会来了。”
    “他不记得我了。”
    但是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