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腰(重生)

第79章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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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上头一应所需皆备足了,乾方的马车驾得又稳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要出雍州城门至郊外了。
    贺瑶清却眉头紧蹙,心神不宁,时不时地掀了车帘向外望去,想来因着时辰尚早,路上只瞧见零星几个背了包袱与她一般往东去的人。
    正要出城门之际,却在城门内瞧见了熟悉的身影,贺瑶清当即叫停了乾方,随即掀开车帘下马车去,乾方不明所以,却也不好横臂相拦,便只要出声劝道,“主子,时辰紧迫,莫耽误了。”
    贺瑶清却不管不顾向那人走去,那人手持一杆烟枪,正好整以暇得望着她,那神情,倒似是就在城门口候着她一般。
    贺瑶清三两步上前,“墨大夫,您怎的在这处,可是要出城去不若一道罢”
    言讫,那墨大夫却似不认识眼前人一般,捋了捋胡须道,“我不走,熬过这五天,便好了。”
    不曾想,话音刚落,另一旁有位背着包袱手抱孩童正要路过的妇人一声惊呼,“五天两天突厥便至,数十万突厥兵马对两万巡防兵,哪里熬得过五天”
    说罢,那妇人抱紧手中的孩童,摇了摇头便出去了。
    贺瑶清心下忐忑不安,正要再上前劝说墨大夫,只墨大夫摆了摆手往另处去了,再不理她。
    一旁的乾方复上前来催促,贺瑶清无法,只得上了马车。
    乾方一扬鞭,便又往东面去。
    马车跑了好些路,贺瑶清才想起为何方才的墨大夫好似不认得她一般,她眼下面上还贴着面皮,墨大夫自然不认得。
    可她先头下马车之际,分明觉得墨大夫在候着她,那几句莫名其妙之言,亦好似是与她说的。
    心下一时不明,却也多气力再抽神想这许多。
    待至雍州郊外,天已然大亮,想来众人得了消息,出城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贺瑶清时不时地掀了车帘向马车后头望着,却见出城之人少有男子,遂向乾方问道。
    “我瞧着出城之人皆是妇孺,男子呢可是待在城内了”
    乾方视线向着前头,微微侧转了头朝马车内道,“想来男子是想留在城内与巡防兵一道抵御突厥。”
    闻言,贺瑶清眸中酸胀不已,回身望着身后多是怀抱孩童的妇人,再想着眼下城中还有许多人连城都不想出,俨然是要与雍州城共存亡之态,一颗心缓缓抽痛着。
    按乾方的话来说,不过两天,突厥人便要至雍州城下,便是两万巡防兵死守,也守不住三天,根本撑不到李云辞回,若雍州城破,多少黎庶涂炭民不聊生。
    贺瑶清倏地转头,复朝乾方问道,“老夫人呢,东珠她们呢”
    “她们想来另有人护送的。”
    “当真么”贺瑶清追问。
    只言罢,乾方却不曾再应,贺瑶清见状,心下一时默然。
    已然知晓乾方未必说了实话,便是东珠出了城,老夫人亦不会出城的
    马车行至郊外小径,道路自然比不得城内青石板的街道走起来那样平稳。
    贺瑶清心乱如麻方寸大乱,一颗心随着马车的车轴滚动上下颠簸着。
    几个时辰后,终于至鄞阳,只待入了城,从东城门出了,便是出了雍州地界。
    眼下鄞阳城外已聚集了好些人在等着入城,贺瑶清抱着行李缩在车厢内的一角,因着前面人多,也不好再驾马,乾方便下了马车,一手牵着马缰,一步步向前缓步前行。
    外头有孩提的哭闹声,有妇人轻声哄骗之声,还有几个男子的咒骂之声。
    “人这样多,不知要到几时才能出城去。”
    “急什么,突厥还有两日才能至雍州,够你跑的了。”
    那男子骤然被怼,也不恼,只嗤笑道,“你莫要在这处阴阳怪气妇人家家的懂些个什么李宥家的小公子眼下就被挑在突厥人的旄旆上头,那小公子先头在雍州城便是赶马走球的好手,如今却也是这样的田地,我这般原只会种地的上去也是个死”
    蓦然闻言,贺
    瑶清脑中只觉“轰”地一声炸开,也顾不得旁的,当即掀了车帘探身出去朝方才说话的男子大喊。
    “你说的可是真的李宥家的哪个小公子”
    那男子回身见是一个娇俏的妇人,上下打量一番道,“李宥家还有几个小公子,自然是那个李行澈了。”
    听罢,心下蓦得一阵绞痛,直痛得人背脊弯曲,连唿吸都瞬然教扼住了。
    良久,贺瑶清才颤抖了双唇,推开车门一手置于正在底下牵着马缰的乾方的肩上,迫他回身过来看着她,一字一句质问道。
    “他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乾方背脊渐僵,连那紧紧攥着马缰的手都在微微战栗着,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冒起。
    饶乾方默然不语,可他的模样落在贺瑶清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一瞬,贺瑶清当即瘫软了下来。
    上辈子在蔺府时,李云辞如何举兵又如何势如破竹又如何在津沽殒命,皆是听蔺府的女使说的,战争如何残酷,突厥人如何可恨皆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
    从不曾如眼下这般,离她这样近。
    阿澈,那个大雪中朝自己顿首行礼的少年,那个与阿迎一道在院中切磋却处处让着阿迎的少年,那个分明他自己还是一个不曾长大的,却少年老成时时将阿柔护在身后的少年
    如今被挑在突厥人的旄旆上头
    是死是活都不知晓
    贺瑶清眸间不住得泛着热意,已是呕心抽肠凄入肝脾之态。
    半晌,抬起头,朝乾方喊道。
    “回头,我要回雍州城去。”
    可乾方却半点不理她,只牵着缰绳随着人流向鄞阳去。
    贺瑶清见状,一时怒不可遏,呵斥道,“你听到了不曾我要回雍州城去”
    那乾方这才微微转过了头,轻声道,“军令不可违,主子赎罪。”
    因着在外头,乾方不曾唤她王妃,她自然知晓乾方口中的“军令”是谁的令,可她如今管不得这些她就是要回雍州城去,哪怕只有
    一线生机,她都要回去
    可乾方仿佛是个木头,饶贺瑶清在后头如何泼闹,就是不理。
    贺瑶清气急,话再说出口,已是口不择言。
    “雍州城眼下正是水深火热之际,许多男子连城都不曾出,誓要与雍州城共存亡你如今却似个逃兵一般在这里与我纠缠,乾方,你对得起谁人”
    “你莫要打着护我周全的幌子在这处惺惺作态我眼下好得很,哪个要你护”
    至此,那头乾方终是回转过身来,唇口微张道,“待将主子送至安全之地,我便回雍州城去。”
    贺瑶清这才瞧见乾方眼底泛起的红,心下一顿。
    那些伤人的话,再不忍说出口了。
    她知晓乾方并非逃兵,他不过是受了李云辞的之托,要护她周全。
    眼下,怕是没人比他更想回雍州去。
    正如他所言,“军令不可违”罢了。
    贺瑶清默了又默,再开口,已不似先头那般咄咄逼人。
    “乾方,你说待将我送至安全之地,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
    “若雍州城不曾撑到李云辞回,你便是将我送至洪都亦不会有安身之地的。”
    “两万巡防兵如何与数十万铁骑相抗,分明是以卵击石,可雍州城里又有哪个巡防兵往东去了”
    “乾方,送我回去罢我有法子或许能撑一撑”
    那头乾方转过头,面上皆是不信,却仍抱着一丝希冀,“主子有何法子可万全”
    闻言,贺瑶清抿了唇,她又不是李云辞,手里又没有兵符,哪里有什么万全的法子,才刚所言,不过是为框他将自己送回罢了
    显然,乾方一眼便将贺瑶清看透了,继而回转过头,再不理旁的。
    贺瑶清无法,只得缩在车厢内的一角,脑中所想的皆是先头旁人所说的被挑在突厥人的旄旆上头的李行澈,霎时,红了眼眶,颤抖了唇。
    正这时,车身又动了起来,因着惯性,贺瑶清一时不察向后仰去。
    随即撞在车壁上头才止
    住,外头乾方亦听到了动静,“主子,可有碍”
    贺瑶清应了一声无碍,只目光却瞧着马车厢后头的一个小窗怔神,她身量小,若是从这处穿过去,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罢,也不耽误,当即便推开窗户,探出身,望着下面几乎一人高之地,心下一横,随即眼一闭纵身跳了下去。
    索性郊外的小道上头皆是树叶铺陈,人跌落上去倒不似有多疼,只因着惯性,身子向后滚去,险些教后头的犊车给踩着了。
    后头驾犊车之人亦是吓了一跳,口中骂声即起,“作甚呢找死么”
    贺瑶清慌忙爬起身,朝那人不住地致歉,许是前头乾方听到了动静,亦转了头往这处看来。
    贺瑶清无法,若要跑,她如何跑得过乾方,便只得转身隐在另一辆马车车厢后暂且不动。
    那乾方果然立刻就发现她不见了,遂撇下缰绳往西跑了几步却不见有人在往回跑,又在人群中寻了一遍还是无果,乾方心急如焚,只得在一片怒骂声中兀自掀了一辆一辆马车的车帘探身入内去瞧。
    可贺瑶清只在一角悄么儿看着乾方,也不跑,只慢慢地移动着身子,人又这样多,这叫乾方如何能寻到
    终于,小半个时辰后,贺瑶清离乾方已越来越远,在确定乾方已瞧不见她时,便干脆拔腿往西跑去。
    郊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待至半道,见着有人驾着马车来,便横臂将人拦下,只马车上头一车的人,自然不肯将马车卖给她,那马车前头栓了两匹马,无法,贺瑶清只得出了银子买下一匹马来。
    贺瑶清原还不大会骑马,可如今要走回去那是万万不能,只得咬了牙上了马,初初只敢小跑着,索性寻常人家的马儿虽不似大宛驹那般身姿矫健,但性子却温顺许多,故而待跑了一阵,贺瑶清已然可以挥了马鞭轻抽马背了。
    这般一耽误,待回到雍州城时,已至夜幕低垂日薄西山之际,贺瑶清催马前行,却在行至半道时调
    转了马头,复往寻雁堂去了。
    路上除了巡防的官兵,已不见几个逗留之人,大街两旁门房紧阖,不过一个昼日,已与早上的景象大相径庭。
    待至寻雁堂,贺瑶清翻身下了马,推开门,不想翠儿与绣娘们皆在,一时愕然。
    众人见贺瑶清回,忙迎上前。
    贺瑶清焦急道,“早间留了信,你们不曾看到么还是巡防的士兵不曾去告诉你们”
    翠儿点了点头,声音闷闷,只道知晓了的。
    “既知晓了,为何还不走”
    绣娘们面面相觑,倒是荔儿先开了口,“瑶娘,你既走了,为何又回”
    贺瑶清心下一顿,是了,她都走了却又回了,所为何
    这些人自然与她一样
    “定然是瑶娘心下有所牵挂。”说到此处,翠儿朝身旁的绣娘们回望了一眼,复道,“我们亦然,家中兄长阿耶阿娘皆在,我们走了,独留他们在城中么”
    “是了,倒不如一齐留下。”众人应声附和。
    贺瑶清闻言,一时热泪盈眶,众人见状,亦是抱在一处抽噎不止。
    贺瑶清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只得宽慰,“莫哭了,眼下突厥人还不曾至城下呢,梁王殿下已携兵符快马加鞭赶回来了,我们只需熬过这几日”
    “如何熬”绣娘们望着贺瑶清,一双双眼眸若盈盈秋水浮动,好似贺瑶清便是她们的主心骨,她说什么,她们皆是信的。
    贺瑶清垂眸,一字一顿道,“会有法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9点还有二更。
    大义当前,女鹅要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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