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刀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因为你带了伞。”……


    清晨,慕秋清点好香烛祭品,坐着马车去郊外看望纪安康,陪着纪安康聊到下午,慕秋『摸』了『摸』墓碑,轻笑道:“爹,走了。”
    马车刚到城门,就被人拦下了。
    “敢问马车里的可是慕姑娘?”
    白霜看了看慕秋,挑开马车帘子:“你是人?”
    拦住马车去路的青年一身侍从打扮,直接挑明自己的身份来意:“家知府大人想请慕姑娘往清音楼一叙。”
    白霜回头请示慕秋,由她定夺。
    慕秋思索片刻,戴上了放在一旁的淡黄『色』帷帽:“既然是江大人相邀,白霜,你随去看看吧。”
    清音楼就在不远处,是座茶楼,一走进里面,茶香清幽缭绕。
    江淮离坐在二楼靠窗处,穿着常服,含笑凝望款步走到面的慕秋。
    “坐吧。”
    江淮离请慕秋坐下,为她斟了杯茶水。
    慕秋谢过的好意。
    静坐片刻,除了最开始句“坐吧”外,江淮离没有再开口她说过话,反而津津有味听着茶楼堂的说书人说书。
    慕秋琢磨着江淮离的目的,没有凝神去听。直到说书人醒目一拍,高声夸起“青衣姑娘”,慕秋才意识到这话本的主人公居然还是她。
    “怎么不喝茶,是不喜欢吗?”
    江淮离似乎听够了故事,转眸看着慕秋。
    “不是。”
    慕秋回神,微微掀开帷帽,端起茶杯沾了沾唇。
    江淮离饶有兴致道:“你在想为什么找你来这里喝茶?”
    慕秋说:“大人应该是看到了的马车。”
    “身上没穿官袍,不必叫大人。”纠正了称呼,江淮离才道,“不,是专门在此处等你。”
    慕秋诧异抬眸:“江……江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寻?”
    江淮离弯了弯唇,说:“没有。”
    慕秋看着江淮离。
    说起来,慕秋江淮离认识了有三年时间。
    可她从来『摸』不透江淮离这个人。
    以郁墨打趣过她,说江淮离完全符合她对未来夫婿的描述,可慕秋清楚,并不是这样的。江淮离温的外表下,与任人都隔了一层,世间万物都难以入的眼、入的心。
    慕秋问道:“江公子邀来茶楼,是为了……”
    “跟你单独聊会儿天。”
    慕秋淡定:“江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江淮离又笑了笑,眉目俊朗:“你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京,而一个任期至少要三年时间。短时间内都不会回京,所以想在你走再见见你。仅此而已,不用担心别有目的。”
    慕秋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喝茶。
    陪着江淮离喝完一盏茶,她起身行礼:“天『色』不早,还要去一趟义庄,江公子,告辞。”
    江淮离没有挽留。
    坐在原地。
    直到慕秋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江淮离缓缓举起右,解下拇指戴着的玉扳指,『露』出平时被挡住的狰狞伤疤。
    盯着这道伤疤看了许久,江淮离自嘲一笑。
    离开茶楼,慕秋直接去了专门停放尸的义庄。
    们明天一早就要回京,行李已经全部收拾完毕搬到了船上,现在是时候扶棺登船。
    义庄素来冷清,平日里少有人来。
    今日一反常态,来了多人,却并不嘈杂。
    仿佛是怕声音重会惊扰到在义庄里安眠的英灵。
    慕秋走下马车,进了义庄,快就见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卫如流、简言之、郁墨三人。
    “怎么来这么晚?”郁墨关心道。
    “路上耽搁了。”慕秋道,“大伯父……”
    卫如流回道:“一个人在里面为你堂兄梳洗。”
    慕秋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里面没有传出任声响,静谧得甚至有分死寂。
    慕秋没有进去打扰父子相聚,挽了挽裙摆,坐在了卫如流身边,安静等着慕大爷出来。
    其实慕大爷并没有众人以为的样悲伤。
    这段时间多事情接踵而来,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
    再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间至哀至痛,云来自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做出赴死决定对得起自己,却定然会觉得亏欠了父母。
    若这个做父亲的在云来面表现得过悲伤,云来泉下有知,势必难以安心。
    慕大爷有条不紊地完了梳洗。
    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这是装在机关匣子里,写给慕云来的家书。
    慕大爷拆开了信封。
    如为年幼的慕云来启蒙时般,慕大爷轻声念着信上的内容。
    快,第一页信纸都念完了。
    翻过第一页,第二页映入眼帘的就是“娶妻生子”这四个字。
    慕大爷缓缓合上了眼睛。
    “第二页的内容都不重要,你不听也没什么。”许久,慕大爷微微一笑,抽走第二页信纸,只将第一页信纸重新装进信封里。
    俯下身子,把这封信放入慕云来里。
    “砰”地一声——
    慕大爷亲合上了棺木。
    跨过火盆时,慕大爷把第二页信纸丢进火里,任由火舌『舔』舐而上,将它烧灰烬。
    义庄的门年久失修,推拉时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慕大爷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四道整整齐齐坐在台阶上的身影。
    慕秋四人听到动静,纷纷回头,不着痕迹打量着慕大爷的神情。
    但慕大爷的神情还算平静从容,们瞧不出任端倪。
    面面相觑之时,慕大爷微微一笑:“夜间地上凉,快起来吧。”
    卫如流率先起身:“慕大人忙完了?”
    慕大爷道:“忙完了,你们等久了吧。”
    简言之摆:“不久不久。”
    慕大爷又是一笑,回身看着孤零零躺在大堂央的棺木:“命人来抬棺木吧。是时候带云来回家了。”
    家里人都想。
    离家这么久,也一定想家了。
    此行北上的船共有四艘。
    其一艘是慕秋们住着,一艘专门用来停放棺木,剩下两艘主要是装郁大爷郁墨的行李。郁家财大气粗,船还是自家的,想带多少行李自然都无所谓。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简言之在船上没事做,更是一天到晚凑到郁墨面。
    哪怕暂时被赶走,过不了多久又会自己靠过来,然后两个人又聊得热热闹闹的。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慕秋经常陪着慕大爷,只在每天清晨时出来甲板透气。
    然后某一天,清晨时出来甲板透气的人里,还多了一个卫如流。
    卫如流在船上不用穿官袍,每日都是着常服,腰间坠着慕秋送的玉佩。
    衣服款式虽然都有变化,但『色』系乎都是玄『色』。
    慕秋看了日,突然开口道:“记得你在西山寺时穿过竹青『色』长衫,颜『色』其实也衬你。”
    卫如流正在练刀。
    动未停,视线也未曾落到慕秋身上,仿佛是没有听到她这句话。
    两天后的清晨,慕秋拎着两份早饭来到甲板,卫如流还没到。
    她坐在地上,低头翻看里的话本打发时间,正看到高兴处,面忽然笼罩下一道阴影,竹青衣摆在她的视线里轻轻晃动。
    慕秋实在没有忍住,唇角笑容灿烂,又怕卫如流恼羞怒转身离开,忙举起话本挡在自己面。
    卫如流:“……”
    俯下身子,抽走她的话本,咬牙道:“笑什么?”
    “笑话本啊,这也有意思了。”
    慕秋压下翘起的唇角,可眼里依旧含着未褪去的笑意。
    她连忙转移话题:“再不吃早饭就要凉了。”
    卫如流:“……”
    简单吃了点东西,卫如流走到空旷处练刀。
    平时吃完早饭,再坐会儿慕秋就回去了,但今天,她一直坐在原地,安静欣赏卫如流练刀。
    本就是用刀的高,一系列动行云流水。
    今日换了身竹青长衫,更添赏心悦目。
    她天句话没有忽悠卫如流。
    腰肢劲瘦,本来就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玄『色』符合的气质却略显沉闷,而竹青这样略深略暗的绿『色』恰到好处。
    既不失沉稳,又能稍稍化去伤人的锐利。
    慕大爷在船舱里等了许久,都没见慕秋来找学《春秋》,又想着自己许久没有出去外面透过风了,披着外衣走出甲板,恰好看见了这样一幕画面。
    微微一愣,思忖片刻,慕大爷又退了回去,没有『露』面打扰两人。
    时间一晃,京城近在眼。
    春雨连绵不绝,淅淅沥沥洒在甲板上,慕秋已有日没出过船舱,如今听说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要靠岸,她撑着伞走出甲板上,仰起头注视着这座沧桑古城。
    在细雨静立片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慕秋回头。
    卫如流没有撑伞,站在雨,唇畔紧抿,狭长眼眸微微眯起。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偏过头,与她对视。
    除了并未佩戴面具,此情此景个月她刚到京城时完全一致。
    慕秋心一动,上一步,的伞往递出:“路坎坷,风雨不歇,你怎么又忘了备着把伞遮挡风雨?”
    似曾相识的画面,似曾相识的话,勾起卫如流的回忆。
    从慕秋里接过伞。
    这把并不大的伞,时为两人遮去头上雨水。
    “因为你带了伞。”
    “之赠你的把竹伞呢?”
    “在府里。”顿了顿,卫如流又道,“如今住在安居巷卫府,不再是居无定所。”
    也无需再像日一般,于雨孑然独行,孤身闯入偌大京城。
    慕秋微微一笑,眼里蕴着流光:“还以为你下船后就把把竹伞丢掉了。”
    卫如流当然没有丢。
    事实上,一直珍视把伞。
    “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收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