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聚餐的大部分实验室的同事都是年轻人,而王一男虽然已经是帝都大学知名教授,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只是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而已。
实验室里面的几只混迹海外多年的海龟,年龄比他都还要大几岁,所以大伙聊起来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酒到酣处,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周慧立刻充当了王一男保护者的角色。
在竞争对手的地盘上,周慧的警惕性还是非常高,“酒后乱性”,可不是说说而已,周慧可不希望自己使用过的招数别人再来一遍,
于是她像一个护食的老母鸡一样把王一男护在身后,酒来杯挡,大杀四方。
在周慧的保护下,王一男总算能够全身而退,而周慧喝了不少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叫嚷着要自己开车回去,王一男好说歹说的叫了代驾,要不明天新闻头条可就有内容了。
“女明星和帝都大学教授酒驾被抓,还叫嚣我爸是李刚”。
夜深的帝都,有一种冷冷清清的美丽,今天正好是月圆的日子,“下个月就是中秋节了吧”,看着车窗外挂在街旁高大建筑外的一轮冷月,王一男有些感慨的说,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周慧靠在王一男怀里,虽然看不见那一轮冷清的月亮,还是发出了自己的感慨,
“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啊,不过你是贫穷还是富有,美丽还是丑陋,时间总是对你一视同仁”,
“那也不一定,对于每个不同的人来说,时间又是一个非常主观的东西”,喝了不少酒的周慧本能的开始抬杠,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王一男不同意了,
“没有人可以改变时间流逝的速度”,
“但是对于每个人来说,对时间的感受是不一样的,爱因斯坦不是说过时间相对论吗,跟美女在一起的时间会过得特别快哦”,
等等,王一男好像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你说什么”,王一男对周慧说,
“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对于每个人,时间感受不一样”,周慧迷迷糊糊的说,
“每个不同的人,时间感受不一样”,王一男嘴里念念有词,“该死,我一定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王一男陷入苦苦的思索中。
“您的目的地到了”,代驾司机的话打断了王一男的思索,而周慧早就靠在王一男的怀里睡着了。
王一男正准备用App付款呢,司机不好意思的说,“王教授,要不您就不付钱了,给个签名怎么样”,
摸了摸自己的脸,王一男有点诧异,“我原来这么有名了吗?”,
“那哪行,签名没问题,但是钱还是要付的”,王一男说完,还是点击了App的支付,代驾司机从工具包里掏出纸和笔,一脸诚恳的递给王一男。
王一男一边签名,一边问,“我又不是大明星,找我签名干嘛呀,要找也得找里面这位”,他指了指在后座上睡的正香的周慧。
“我们家小子明年就要考大学了”,代驾司机一脸的坦然,
“找王教授要个签名放他房间里面,就像古代的状元文宝一样,也沾点文气”。
这理由很好很强大,王一男苦笑着把周慧抱下车,“到家啦,到家啦”,一边叫醒周慧,一边跟司机说再见。
回到家,王一男将周慧放在客厅沙发上,拿了条毯子盖上,王一男坐在边上开始苦苦寻思,
“跟时间有关的事情”,
“我到底忽略了什么,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而且是跟时间的个体感受有关系”,
看着周慧躺在沙发上安详而又精致的容颜,王一男突然就觉得很庆幸,据说有些人化妆和不化妆简直就像两个人,幸亏。。。
拿着自己的手机,王一男打开秒表App,将手机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
从周慧的口袋里拿出手机,随手点亮屏幕,看着锁屏界面的时钟,王一男开始继续发呆。
看起来两部手机的时间一模一样的,按道理,如果选择了自动同步时间的话,手机的时间都是根据移动网络基站的定时信号进行校时的。
但是普通手机使用的移动网络定时精度大概在毫秒的数量级,离期望的微秒量级差太远了。
“那么,激光雷达使用的信号接收装置,又是通过什么机制实现时间同步的呢”,王一男想,
“在一望无际的大洋上,依靠普通的移动网络实现校时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唯一可能性只能通过卫星的GPS信号了”,
“但是卫星的GPS信号精度也是有限的啊”,王一男嘀咕着,
“我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这时候,周慧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好渴”,她似乎想爬起来找水喝,王一男连忙按住她,
“别动,我帮你倒”,王一男回身从客厅一角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
喝完水,周慧又倒下接着睡,看起来今天她确实喝了不少,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一男却没有一丝睡意,好像有一个装满了宝贝的礼盒就在眼前等着他打开,却怎么都也解不开打包带。
“当,当,当”,三声不大但是清脆的钟声把王一男从沉思中惊醒,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三点了,而茶几上的两块手机,也不约而同的跳到3:00。
“三个计时装置,看起来时间是一样的”,像一道闪电划过王一男的脑海,
“但是实际上,肯定有细微的差别!”,
“任何跟时间有关系的设备应该都一样”,
“不管再精确的电子设备,用来定位的时间基准都有精度局限性,虽然看起来一样”,
“但是实际上,肯定有细微的差别”。
王一男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拉开落地窗,他走到阳台上,让室外的风吹过自己的因为使用过度而发热的大脑。
“在南太平洋进行搜索的舰队,有那么多的无人机和舰艇,肯定不止有一台激光雷达,更不可能只有一台信号接收装置”,
“虽然所有的信号接收装置都是通过卫星GPS信号进行时间校准的”,
“但是在允许的误差范围以内,肯定有细微的差别,而且正常情况下,或快或慢,这些差别应该根据泊松分布位于精确时间两边”,
“那么,理论上每一台电子设备接收到的信号都会有时间轴上的微妙差别”,
“只要有差别的信号样本足够多,理论上,我们就可以重构出比设备精度极限更精确的信号出来!”,
“也许,真相早已经在我们手中,只是需要一双慧眼去发现而已”。
王一男挥了挥拳头,“我真笨,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呢”,
“而且,原始数据都是有保留期限的,我印象中民用和军用的保留期限还不一样,民用应该是两周吧,军用是多久?”,
“真希望军用的保留期限是永远,不不不,一万年就足够了”。
王一男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给116所的杨总师,但是看看时间,他还是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销毁资料的,只要在明天上班前联系上相关单位就来得及。
当然,王一男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看着躺在沙发上睡的正香的周慧,看起来,这位大姐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干脆去晨练吧,换上装备,王一男下楼开始跑步。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眼看着天慢慢的亮了,王一男总算等到时间走到上午七点,他迫不及待的拨通了116所杨总师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看起来杨总师也是一只早起的鸟儿,“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杨总师还是非常了解王一男的。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有价值的信息很有可能是时间相关的,而且就隐藏在我们接收到的数据中”,王一男说,
“是的,我们后来专门讨论过,大家对你们的观点都很认同,觉得可能性非常大,但是咱们的设备精度不够,超过现有设备精度的细节,在记录下信号的同时已经丢失了”,
“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弥补,只有等待信号再次出现了,我们现在已经在研究提高十倍精度的信号接收设备”,杨总师说,
“事实上,这些细节并没有完全丢失”,王一男说,
“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有时光机器,快说说”,杨总师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
“假设一台机器的精度是每毫秒采样四十次”,王一男说,
“是的,目前我们设备基本上都是这个精度”,杨总师表示同意,
“也就是说,每二十五微秒采样一次,而我们定时信号的精度也差不多是这个量级”,王一男说,
“比如说我们有一台设备,按照要求在时间T进行了一次采样,由于定时精度的局限性,真实进行采样的时间,在T往前十二点五微秒或者T往后十二点五微秒都是可能的”,王一男接着解释到,
“很有道理,继续”,杨总师好像有点理解王一男的意思了,
“对于一台设备来说,超前或者滞后一点点时间是毫无意义的”,王一男的声音变大了起来,
“如果是几十台甚至更多的信号接收设备呢?”,王一男已经快喊出来了,
“根据随机分布的原则,实际上这些设备精确采样的时间,会按照泊松分布均匀的分布在理论时间点的两边”,
“也就是说,只要信号样本的数量足够,我们有可能通过几十个样本,重建出比单台设备理论精度高一个数量级的信号出来!”,杨总师立刻明白了王一男的意思,
“王一男,你就是个妖怪”,杨总师还没忘记夸奖王一男一句,当然他的夸奖方式有点独特就是了,
“不跟你说了,我要马上通知所有在场的单位和部门,把他们所有的记录的数据都保存和汇总,按照保密原则,这些数据至少要保存三个月以上,应该不会有问题”,
“就怕有些民用公司的数据没有按照这个原则来,那就麻烦了”,
杨总师也立刻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他马上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王一男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了。
放下心事,王一男绕着小区继续跑了起来。